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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你的1948前后,我要如何说故事?

 大江大海 1949 - 龙应台著

是的, 一个码头,一个车站,从此就这么一生。一生的遥远,一生的呼唤,一生的爱意都无法回到犹如昨天刚刚挥别的那一个画面。
昨天那两颊红彤彤恰是令人怜爱的小女生,昨天那威武身形一脸俊俏的小男生,仿佛从来不曾分开过。若然这一生无缘再相见,合上眼睛时,依稀感觉那美丽的人儿也陪着自己走完了这一生呢。但,那几乎半个世纪的再相见,眼前牵肠挂肚的人儿是如此的模样吗?然而,那乡音,那神情,着着实实是这一生都无法改变的!

同一个世纪,跨过了多少重的山,走过多少片的大丛林,渡过了多少无边无际的海川,但长江的江水却始终没能跟着祖先的颠沛流离来到南洋-马来西亚。

虽则如此,先辈却懂得负起我民族语文,民族文化传承必需的责任。直至今天我还能用自己民族优秀的语文来书写文章,何等之幸福。即便我不再是中国人,但我还是被称为中华民族。处在一堆蓝眼碧绿人群中,除了用国际语言来沟通,“人家”会尊重我那出自我口里属于我民族的语言,“人家”会好奇你是属于世界哪个角落的民族,若你只会说国际语言。“人家”要如何从你身上肯定你的价值?你身上的文化是如此的贫乏。

是的,文化延续来自于语文的保存与发展。

在这片热带雨林的土地上,从爸的教导中,让我非常了解我不是外来者。独立后,1957-1960年国民公民权的登记,爸当时身为马华青年团的一分子也加入服务,义务替马六甲自己家乡马士丹那(以前的双溪峇路)居民翻译名字,填写公民登记的工作。而从此,我们一代又一代都叫着马来西亚人,我们原本就应该,毫无疑问的,列为一等马来西亚子民。过后,当1960年随着敦陈祯禄的逝世,马华的精神已变质且变得面目可憎!爸即时脱离了马华党籍,中华公会随即诞生,只为当地居民,华社,华教而服务。

如今,独立了五十年,我们这一辈原来留给下一代的故事却是 -- 往他国发展吧,墫在这里,局限了,被打压了,才华是狗屎呢,资源是留给一等的马来西亚公民,我华族是二等民族呢!!

我儿赴英留学,不是我那当家的有钱,而是我等独中儿女无份享受身为纳税人应该享有的免费教育。国立大学那政府偏差,不公平的政策,无论入学的资格或学额,都是二等民族我们梦寐以求的机会,既是等到了,是你当初的第一志愿吗?挤出所有的家当送往外国只希望留给孩子的是他一身受用的教育而不是身外之物。

若问我儿以后想回来发展吗?他心里呼唤着:当然!但局势告诉他若有机会,若有改朝换代,国家真正的朝着国际角度发展,他又何须重复我们祖先经历着飘洋过海,离乡背井,几经坎坷的日子,却仍然被标签着二等公民的身份呢?

爸在1948年马来亚那一场紧急状态公佈后,被爷爷下令结束就读吉隆坡尊孔华文中学的日子,随着二伯回到家乡马六甲。若没有1948 的动荡,爸的中学生涯一定是非常的写意与丰富。直到他的三位孙儿入读尊孔独中后,我才在他陆陆续续的述说当中,始知他年少青春挥洒茨厂街的点点滴滴。

1942-1945日本时期的爸当时已是十一,二岁了。当恐怖的逮捕,凌辱,杀劫,一旋风的扫过去时,屈服是唯一生存的选择。三年八个月,这“口头语”是我们小时候总爱虎视着店里新来的饼干,糖果而被伙计们骂着,赶着,说:“三年八个月没得吃啊,走走走,不要在这里kacao,kacao!”(马来语-干扰)直到小学(七十年代)方知是日本占领马来亚的年龄。短短一句话语,若听在他人耳朵,有着在日据时期曾经历一辈子都磨灭不了的记忆,可要叫他泪流满面,又或从头袅袅细说辛酸史呢。


爸倒是在这三年八个月无可奈何的接受日式教育。会唱好几首的儿歌或当时的流行曲,歌词的熟悉让人以为他多么的热爱日本~~。其实,音乐确实是跨越国籍的。我庆幸我能把那首他钟爱的日本儿歌编入我的音乐幼儿课程里。但,另一方面,却终身遗憾未能在他生前将他自创的那首用所有日本品牌串联成的日本歌曲完整的记录下来。遗留在他的手提电话里只有他自录的前小半段。听着,只有泪水告诉我们依然是来不及赶上爸的前半生。

爸是土生土长的马来西亚人。马来亚宣布独立的那一晚,听他说他与朋友们一起赶着去了马六甲的怡立广场(现在的英雄商场)见证了由我国三大民族争取独立走入历史的那一刻!!
听他述说时,你能感受他内心身为
马来西亚人的骄傲,与此同时,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落寞,眼睛流露的是一种难以释怀,无可言喻的失望。

龙应台的大江大海-1949 ,叙述,记录着中国与台湾于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共产与国民党的内战而导致两岸多少家庭因此一别就对望了大半辈子或一辈子的分离。从此咫尺却犹如天涯,海外的华人也从此知道要回去祖国,更是何等的渺茫了。

然而,当年的内战很显然也燃烧至在南中国海的另一端 - 马来亚。

1948,你百般不愿意从大都市回到小镇,几年后,兜兜转转最终毕业于马六甲英文商科中学,再赴吉隆坡商科学院进修,你知道学识的重要性,但爷爷的伟业不能少了你。

1948,让你错失了年少风流的自由。动荡日子过后数年,你已能够独当一面且身负重任,肩上的翅膀需要为家庭而收回羽翼。你心里想飞的梦想却也让你将自己的小弟(五叔)虽然当年含着泪水,却也没有商量的余地,把他推往至几百里路的槟城钟灵中学孤独求学。毕了业,不负你的心愿远赴澳洲考上了特许会计师。
当年还在澳洲的五叔此生总是遗憾未能来得及送爷爷最后一程,且还是回到了家乡始知自己与爸爸已经阴阳两隔。此时已经是1966。


2011, 五叔依然耿耿于怀未能在你离去前和你畅谈,见着面时的你已经不能言语,但,你是高兴四叔与五叔还是如此叫着你 - 三哥。


去年将龙应台的“大江大海”一口气读完,便把它介绍给爸看。过后却以为不晓得被自己放在哪儿了。

过后,姐大女儿-倩收拾爸的遗物时,找着它。

摸着它,感触。

你的故事让我写得那么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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